編者按:
2019年6月,中國探險協會理事王方辰隨中國探險協會新疆和田探險體驗團考察尼雅古城,記錄到大量湖相沉積層以及生態系統整體退化的痕跡,還見到為數不多的人骨遺骸,并根據尼雅遺址現場考察繪制了尼雅文明鼎盛時生態系統復原圖。通過這次考察幫助人們看到了水興則文明興、水枯則文明衰的實例。
中國探險協會尼雅遺址探險考察距今已經整整一周年,從尼雅遺址廣袤蒼涼的遺址景觀中,隨處可見的湖泊退縮痕跡最值得人們深思。那些尚被未黃沙吞噬的湖泊沉積層與多處湖底痕跡見證了文明因水豐而興、水枯而衰的生態變遷過程。
由于過去尼雅遺址考察學科不夠廣泛,考古隊僅對墳墓與文物做了一些考察,但是對該遺址整體生態系統演替過程幾乎沒有記述。因為本人專業關系,這次雖然時間倉促,我還是記錄到大量湖相沉積層以及生態系統整體退化的痕跡。
根據遺址中的湖相沉積遺跡我是這樣的分析:幾千年前,中亞文明的發展引發資源不足,一些有能力遷徙的沙漠部落沿古絲綢之路向東擴展,抵達今天的尼雅遺址之后,見到沙漠腹地有湖泊、還有以胡楊、沙棗、梭梭為主體的沙漠耐旱植物生態系統,他們就駐足于此,以當地高大的胡楊為建筑材料,建成了類似今天達里雅布依人居住的木房屋,后來竟然發展為古“精絕國”。尼雅文明的興盛導致資源逐漸匱乏,粗大的胡楊樹逐漸被砍光了,隨著人口的不斷增加,植被覆蓋率進一步下降,使原本就非常脆弱的胡楊、梭梭生態系統逐漸衰落,地表蒸發量不斷增加,另外上游來水量也有一定消減,處于尼雅河尾閭的湖泊水位逐漸下降,直至干涸,因而留下大量湖泊沉積痕跡。
遺址中的大型木欄建筑可以看出,使用的材料比較粗大,因此一定是使用當時本地生長的高大胡楊樹,經過刀劈斧砍之后,截面加工成為方形,而且這些建筑均在地勢較高的坡頂上,一方面說明當時湖水水位有一定高度,另一方面也是地質基礎穩定,是比較安全的。
隨著湖水水位不斷下降,后來的建筑已經建在干涸多年的湖盆內部,這個過程估計至少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可以用湖相沉積淤泥進行年代測定,可以從科學上搞清尼雅湖盆退縮的年代與總時間長度。
這座“房屋”中的湖相沉積層已經當做平臺來使用了,房屋主人 把水平非常好的湖底硬殼當“桌子”或“條案”來使用,這個湖底沉積“平臺”至少是湖水退去幾十上百年,人們確認湖水絕對不會再度涌來,才敢在這樣的地方建房子。
尼雅考察中還見到為數不多的人骨遺骸,應當是正常死亡后被葬在小山丘上,用幾根樹棍支架成“靠椅”狀,值得注意的是死者的安葬位置。根據死者安葬狀態不難想象,他們充滿對水的崇拜與向往。
安葬地點死者背對山丘上的樹叢,面對日益消退的湖泊,期待靈魂能夠在綠樹成蔭、湖水蕩漾的地方有個永久的安生之地。根據尼雅遺址現場考察我繪制了尼雅文明鼎盛時生態系統復原圖。
由于湖水是經歷緩慢的時間段逐漸退去,尼雅人有條件逐步轉移到水草豐滿的地方再建家園,例如自現在尼雅遺址核心區到達里雅布依村并不算太遠,而且接受教訓的人們也不再把大樹統統砍光了。
以上圖中的木欄房屋建筑結構幾乎完全相同。可以想象當時尼雅人騎著駱駝,趕著牛羊搬遷到至今仍有高大胡楊樹的地方,重新建造了新的木欄房屋,使數千年尼雅文明得以傳承延續至今。說這話也有一點點依據,那就是尼雅遺址中的白色顱骨。粗粗看去,輪廓、結構、五官比例,眼眶及鼻梁骨結構與今天的達里雅布依人種的五官構造相似度非常高,如果能夠通過DNA對尼雅遺址的顱骨與今天達里雅布依人最對比,立即就能得出二者是否有祖先與后代的聯系。
盡管我們在達里雅布依村停留時間那樣短促,但是我們看到了沙漠民族在十分惡劣的自然環境中有滋有味地生活,每個人臉上的微笑那么純真、那么燦爛!對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不速之客那么熱情洋溢,歌舞相待,使我們大大增強了人類戰勝沙漠環境的信心!
目前地球環境整體都在惡化,荒漠化速度十分驚人!今天能有克里雅河畔的沙漠民族,用傳統生活技能和沙漠生存智慧來維系沙漠生態系統穩定而不繼續惡化是多么難能可貴呀!他們的生存技能與文化傳統,最終可能成為支撐人類生存的最后救命稻草。通過這次考察我們再次看到,水興則文明興,水枯則文明衰的實例,不論任何時候都要保護好環境,絕不能讓今天的文明再次衰落。
(注:本特稿圖片及文字版權歸中國探險協會所有,轉載須注明出處)
作者簡介:
王方辰
中國探險協會理事
野外科學考察專家
聯合國教科文《人與生物圈》科學顧問
80年代從事環境保護與野外探險考察工作
90年代開始研究青藏高原生態系統
數次參加大型探險科考活動,如雅魯藏布大峽谷全程穿越及保護藏羚羊1號行動;多次親自組織和參加高原冰川、濕地、江河源頭及南沙西沙等特殊地區進行科學探險活動,5次遇險死里逃生。30年來科學探險考察行程20余萬公里,還到過南極、東非、南非、南美、南亞、俄羅斯等世界各種不同地區進行科學考察。被評為第四屆全國十大徒步人物,中國當代徐霞客。